白沙

退役电竞选手。别关注我,没结果。杂食,荤素不忌。硬盘艳情写手

【瑜昉】他曾流浪二十年


有朵花跋涉了一万一千公里,从撒哈拉到北京。

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离开摩洛哥的六个月后,尹昉做了一个梦。

 

       梦里的撒哈拉夜空星河如练,没有月亮,天穹的星光柔软朦胧,落在沙漠边缘的小院子里。电影里蛟龙一队的所有人都在,他们盘着腿在院子里聊天。

 

       所有声音都是模糊的,尹昉只能看见朋友们的嘴唇开合,说话或是大笑。风渐渐冷了,杜江和蒋露霞从屋子里拿来毛毯,每个人披着毯子继续聊。

 

       尹昉甚至能感觉到毛毯略微粗糙的质感。意识中他知道自己是在做梦,可这个梦太真实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午夜的寒意从地面升起,院子里的人陆陆续续回屋睡觉,最后只剩下黄景瑜和尹昉。

 

       他们把毯子裹起来继续聊天,不愿睡去。

 

       尹昉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,只看到对面的男人认真听着,而后笑起来,冲自己露出两颗虎牙。

 

       风很冷了,他忍不住打个哆嗦,缩在椅子上,把腿抱得紧一些。

 

       黄景瑜伸手过来替他拉紧毯子,动作温柔。

 

       尹昉醒过来。

 

       梦境断在黄景瑜替他拉毯子的动作上,尹昉回过神,发现助理小崔正从副驾上转过身,把一张薄毯往自己身上搭。略粗糙的质感让他头脑有些混沌,一时晃神。

 

       “尹老师您睡吧,下雨了堵得厉害,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到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“谢谢,我没事,你忙你的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尹昉看着副驾玻璃窗上隐约的倒影,小崔的手机界面正停在和尹雪的对话框里,大概是在汇报行程和工作。

 

       他想起自己这是刚刚结束活动,正在回家的路上。

 

       之后半路下起大雨,雨势很急,滂沱的雨点砸在车顶,自己忙了一天,于是在一片沉闷的砰砰声里睡去。

 

       雨流扑打在车玻璃上,公司安排接送他的车在一片钢铁洪流里缓慢移动,像是洪水的季节里一片落在河道上的叶子,被俱下的泥沙裹挟着向前。

 

       尹昉坐在后座,歪着头枕在椅背上,披半截毯子,看雨幕里的这座城市。

 

       国贸三期和央视裤衩楼的霓虹灯在在一片水光里曲折,灯光边缘被雨水包裹,泛起模糊的毛刺。平日里一切锐利的光亮都朦胧了,这座城市在大雨的浸泡下终于显出一点施舍般的温柔。

 

       他在回忆那个梦。

 

       可惜人在梦醒后的记忆消散得太快,随随便便一阵风或者一点雨流就能打散它们。雨声里原本真实清晰的梦如沙画一般飞速流走,只剩下那个男人露出虎牙的笑脸。

 

       像一颗鹅卵石在干涸的池底闪闪发光。

 

       尹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个梦,他看向窗外被水痕切割成无数个碎片的北京,心下一点茫然,仿佛有风吹过。

 

       晚上十点,车从洪流中脱出,磨蹭回尹昉住的小区。

 

       他向司机和小崔道谢,撑起一把伞,一路踩着水走进门洞。

 

       被朋友戏称的老干部生物钟开始发挥作用,尹昉眼睛发酸,打了个哈欠。

 

       这时手机震动,微信有消息进来。

 

       是杜江,问他明天晚有没有空,一起出来吃个饭,张译和黄景瑜也在。

 

       尹昉从相册里翻出尹雪发给他的行程表截图,看到明天是休息,于是回复说有空。那头杜江又发过来时间和地址,尹昉回过去一个OK的手势。

 

       吃饭的地方是张译定的,一家私房菜馆,恰好离尹昉家不远。

 

       第二天下午,他在家里看皮娜的《春之祭》。

 

       临近结尾时音响里粗犷的乐声渐息,舞台上的女人倒下,而后掌声潮水般响起。尹昉坐在沙发上,面前是电视机屏幕上变幻的光影。他注视着女人倒在舞台上线条优雅起伏的身体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
 

       窗外一声惊雷响起,尹昉看过去,雨流铺天盖地的落下,刚刚还晴朗的天空一瞬间被黑云覆盖,天色暗下来。

 

       夏天来了,他想,看来昨晚的雨是个前奏,今年北京的夏天也许是个多雨的季节。

 

       这是场阵雨,那片云飘走,雨就停下来。尹昉看看表,时间正好,他换了件衣服出门。在楼下的车棚里扫了辆小黄车,慢悠悠的向张译定的饭馆骑过去。

 

       雨后的空气是北京难得的清新,尹昉贪恋这泥土湿润的味道,专门捡着远离马路的一边骑。结果一路上被种在行道内侧的绿化树淋了一头一脸的雨水,他倒也不是很在意,抹了把脸走进商厦。

 

       私房菜馆在三十九楼,一整层都是。

 

       电梯口迎宾的姑娘贴心的递给他一条毛巾,尹昉擦了擦,由着服务员带路,走到包厢门口。

 

       他稍微理了理身上的T恤,推开门。

 

       其余三个人已经到了,正埋头对着一张菜单研究。尹昉打了个招呼,挨着最后一个位置坐下,正好在黄景瑜和杜江中间。

 

       “你这是上哪儿打滚了?”黄景瑜看着他被水淋湿的发顶,语气熟稔。尹昉的短发沾湿后支棱着,有点像个小刺猬。

 

       “骑车过来的,路上被绿化树上的雨水砸了一下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“昉儿还是有情调啊。”杜江说,“雨后空气好,骑车舒服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“译哥定的这个地方正好离我家近,骑车过来挺方便的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“那你还占便宜了。”张译从菜单里抬起头,“等下你可得多喝两杯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他们四个人偶尔有空聚一起吃饭的时候喜欢喝点小酒,尹昉酒量还行,有时候会陪着张译多喝两杯。

 

       “我那地儿是不错,去哪儿都方便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杜江笑起来:“刚刚景瑜还在说想在北京买房安家的事儿,既然昉儿你这地不错,不如给景瑜参考一下?”

 

       “我那儿有猫,杜江有孩子。景瑜嫌我们俩住的地方房型都太大了,昉儿你一个人住,看周边有没有能推荐下的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“我哪敢嫌弃。”黄景瑜转头看向尹昉,嘴里却说,“是译哥你们住的房子那么大,我买不起啊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四个人都笑起来,零零散散说起些北漂不易的话题。

 

       尹昉是个认真的人,张译说多喝两杯,他还真就连倒了两杯,第一杯下肚之后他去拿第二杯,却被黄景瑜拦下来。于是第二杯酒进了黄景瑜的肚子里。

 

       “你们电影里是好搭档,喝酒也是亲兄弟啊。”张译笑他俩。

 

       “昉儿骑车来的嘛,喝多了不方便。”黄景瑜把酒杯盖在餐桌上,招呼尹昉多吃点菜。

 

       这座饭店主打的特色是可以远眺到长安街的夜景,因此包厢的窗户做的极大。尹昉的座位正对着那扇窗,可以看见逐渐浓丽的夜色从窗口流进来。

 

       四个男人喝了点酒,在饭桌上漫无目的闲谈,说些道听途说的趣事,也谈谈拍戏跑活动的近况。

 

       张译是个很好玩的人,说话像在说相声,黄景瑜一口东北腔,很适合给他捧哏。两人一来一回,把一点小事也说得很有趣,尹昉听得专注,时不时为两人话里的包袱笑起来。

 

       正听黄景瑜讲在佛山拍戏的事儿。他说自己刚到佛山拍戏那会儿正好赶上当地的回南天,天气特别潮湿,片场里也不怎么讲究。有次在乡下拍抓捕戏的时候他被导演安排在仓库潜伏,躲在几个大油桶后面。结果就看到几只大蟑螂从面前爬过,吓得他当时就把枪扔了,整个人连滚带爬跑出了摄像机范围。被导演骂了一顿。

 

       “哇,那个蟑螂,有这么大。”黄景瑜比划了半个手掌,“南边的蟑螂基因突变吗?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蟑螂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南方人尹昉想起二十年前自己还住在长沙的时候,在老家的厨房里给老妈打蟑螂,他妈受惊吓的样子好像和黄景瑜差不多。

 

       于是他笑起来,收获了一个来自黄景瑜的怒视。

 

       杜江突然插话,问尹昉前段时间不是在深圳跑路演么,和景瑜有没有见个面吃个饭,安慰一下被蟑螂吓到的东北大汉啥的。

 

       不等尹昉回答,黄景瑜就说之前问过他,但是他路演行程很紧,自己的剧组也不放人,就没聚成。

 

       “李导经费不太够么,行程就比较赶一些。”尹昉说,“晚上在深圳,凌晨就到上海了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“也是。”杜江点点头,“红海那会儿还强一点,我们剧组人多,每人跑几场就行了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尹昉愣了愣,下意识转过头,黄景瑜冲他露出个笑,两颗虎牙尖尖,和昨天梦境里的片段重合起来。

 

       这顿饭吃了挺久,散场的时候差不多是晚上九点。

 

       杜江和张译都有人来接,黄景瑜和尹昉把他们送到电梯口。

 

       “小韩呢?”尹昉问。

 

       “给他放了半天假,要他回去陪女朋友了。”黄景瑜回答,“这两天来北京其实就是休假的,就一个采访的活动,没什么要忙的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尹昉点点头:“那你打车回去?”

 

       “酒店就在这附近,我走回去吧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尹昉看他一眼。

 

       黄景瑜笑起来:“大晚上的,戴个帽子就行。我回北京的行程还没公开。要不我陪你走一段吧,你今天也喝了不少,还是别骑车了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两个人走在街头。

 

       确实如黄景瑜所说,大晚上的,他戴个帽子,没谁认得出来。他们像寻常的下班族那样汇进街口等红绿灯的人流。空气重新浑浊起来,带着尾气的味道。

 

       “昉儿,你家周围有什么房能荐下?回头再请你吃饭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黄景瑜说这话时声音坦荡,也没有刻意压低,仿佛只是在和朋友闲谈。尹昉看到周围有路人听见了他的话,投过来的视线里带着艳羡。

 

       京城米贵,居之不易。

 

       “你真打算买?”

 

       “是啊,觉得在北京安家也不错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尹昉一脸你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的表情,但还是和他说了几个小区和公寓的名字。

 

       黄景瑜把尹昉说的几个地址记在手机备忘簿里,突然开口问他:“里面有你住的那间小区吗?”

 

       “啊?”尹昉一愣,“我不是太清楚我那个小区里还有没有房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“没事啊,反正到时候都要一起问的。”黄景瑜侧过头看他,眼睛在路灯的灯光下露出一点尹昉似曾相识的东西。

 

       也许是酒精使人思维迟缓,在尹昉反应过来之前,他就把小区的名字地址报给了黄景瑜,还附带上自家的门牌号。

 

       “打算什么时候买?”尹昉随口问了一句。

 

       “最近吧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“这么急?”

 

       黄景瑜侧过头看他,两人已经远离了主干道,大街上琉璃似的夜景灯光退到他们身后。通向小区的路上树影婆娑,路灯昏暗,道旁是渐次亮起的居民楼里灯火。颜色是单调的浅黄,光晕却温暖。

 

       黄景瑜去握尹昉的手,他说,尹老师,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?

 

       他喊尹昉老师的时候语气里透着一点奇特的暧昧。那一刻尹昉似乎又回到了摩洛哥狭窄脏乱的街巷里,黄景瑜跟在他身后,替他背着单反,看尹昉手舞足蹈的和当地卖椰枣的小贩交流。

 

       我忘记了什么?尹昉的酒意终于开始上涌,他昏昏沉沉的想。

 

       “喂,尹老师。”握着他手的男人在笑,“你不会是亲完就想赖账吧?当老师的这么不诚实,以后可教不好小朋友啊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是了,尹昉想,那个断掉的梦境后面,是黄景瑜拉着他的毛毯,然后把唇落在他的嘴角上。

 

       也许是因为沙漠里夜风太冷,唯有黄景瑜的嘴唇温暖。当时的尹昉没有拒绝。

 

       “我知道那时候是有些仓促。可你也不能一躲就这么久吧?”黄景瑜和他额头相抵,鼻尖碰在一起。

 

       “我……”

 

       黄景瑜打断他的话:“我当时说的都是认真的,过了这么久,你想好了吗?”

 

       尹昉把那半个字吞回肚子里,他本想说的是,我没有躲,我只是在和你以朋友的身份相处。

 

       遥远异域的一百多个日夜于他来说像是一场梦,他不清楚那些隐约里浮动着情愫的片段是真还是假。也许那些花的生长只是因为荷尔蒙,又或者是撒哈拉热烈的阳光。

 

       他想起他们没有等到的日落,和海边悬崖下的绵羊,老城的街道漫长而没有尽头,还有巴塞姆小镇上他们一起端着枪跑过的那一段路。

 

       不是都说两个人在生死相依的关头最容易陷入爱情么?尹昉看着面前的男人,那部电影里有足够的生死关头让一点爱情的种子发芽。可尹昉还知道,有的花只能生长在虚空,靠风托起,漂流在星空下。落地后唯有枯萎这一条路。

 

       北京太拥挤也太喧嚣,他在这里漂泊二十余年,熟悉这里,这不是一个适合爱情和家的地方。

 

       黄景瑜还在等着他的回答。

 

       “你还年轻。”尹昉说,“不用急着考虑安家的地方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这大概是拒绝了,可黄景瑜说:“我没有考虑安家的地方,我想留在这里,只因为你是我的家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“孩子话。”他摇头,“你的家在丹东,那里有你的父母。你还有事业,未来你的家也许在上海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“我父母已经知道,他们同意了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尹昉猛地抬头。

 

       他想起红海的路演结束后黄景瑜回了一趟丹东,那段时间他们只偶尔在微信上联系。黄景瑜说因为是家里亲戚太多,每天都喝得很晚,几乎没时间看手机。

 

       “我已经二十六了,知道自己在做什么。”男人嘴角浮起一个笑,“打了一顿不还是放出去拍戏了,不用担心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“你在赌博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“是,可我想了很久,觉得不试一试我会后悔。”黄景瑜说,“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,所以我会把一切都解决掉。你只需要站在我面前,点头或者摇头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“那么,现在再给你一次机会”他打了个响指,“重新选一次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人的一生里很少有重来一次的机会。尹昉不知道接下来的选择是对还是错。

 

       他看到路灯下有趋光的飞蛾扑过去,撞在灯上,而后落下,可后来者依然前赴后继。

 

       于是他点了点头。

 

       七月份的时候黄景瑜的房子定下来,不知他怎么打通的关系,房子就买在尹昉对门,交房那天黄景瑜来敲尹昉的门,把刚睡醒的尹昉吓了一跳。

 

       “惊不惊喜,意不意外?”男人笑着露出两颗虎牙。

 

       尹昉把人让进客厅,给他倒了杯水:“惊喜,意外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然后两人交换了家门钥匙。

 

       “小韩拦着不让我买大房子,不然就能直接和你住在一起了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“他做得对。”尹昉笑起来,“一个是因为你买不起,第二是容易被曝光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“我不怕啊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“但我不想现在就开始还房贷。”他看着黄景瑜长手长脚陷在沙发里的委屈模样,“而且还是为你爸妈着想一下吧,公开这种事,以后总有机会的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黄景瑜转头就以弥补不能住在一起的遗憾为理由,拉上尹昉陪他一起搞装修。

 

       八月份的北京,空气里都烧着火焰,黄景瑜和尹昉顶着烈日,全副武装开车去建材市场看家具和材料。

 

       尹昉对此颇有经验,指点着黄景瑜和小韩分头去看墙漆和灯具。

 

       “尹老师连这也这么懂,不愧是拿了双学位的人。”小韩嘬着冰棍赞叹。

 

       “以前搞过一次装修,稍微知道一些。”尹昉正埋头和黄景瑜挑选图册上客厅的灯具,抬起头说,“和双学位没什么关系。我的双学位顶多是学怎么卖灯具的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小韩哈哈笑着挠头。

 

       柏油路面滚烫,尹昉和黄景瑜一次次开着大切在建材市场和小区间来回。有时候被堵在半路,尹昉就和黄景瑜在车上看电影。看个几十分钟之后,车流就会重新开始移动。

 

       到家时他们会在尹昉的屋子里把路上剩下的那部电影看完,再开始干活。

 

       装修的间隙里尹昉偶尔会想起十几年前,当时他从北京回到长沙,在烈日下奔波,把一批批建材从城东的市场搬回家,自己在家搞装修。

 

       那时候他十几岁,正读着中专,除了跳舞什么也不会。却依然信心满满的带着顶报纸折的帽子和人学刷墙漆。期盼着家里重新装修后能回到以前,可惜他爹还是离开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他站在新装修好的房子里,他妈在厨房洗菜,他在门口看着他爹头也不回的背影,第一次觉察到一点人之间感情的脆弱,体会到一点雾气般弥散不去的悲伤。

 

       可许多年后他再一次在烈日下奔波,为了相同的,装修房子的理由,只是身边多了一个人。尹昉看着正在纠结吊灯颜色的黄景瑜,走过去把他手里的册子抽出来,对老板说,我们买那个浅黄色的吧。

 

       纠结了半天的黄景瑜抬头看他,尹昉说,浅黄色的光柔和,对眼睛比较好。

 

       老板在一旁附和,于是黄景瑜也满意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长沙的老房子里也有一盏他琢磨半天之后选定的浅黄色吊灯,可惜没有用过几次。但这次的结果,大概会不太一样。

 

       他看着跑去交钱的黄景瑜,想着这顶吊灯也许能用上很多年。

 

       灯装好时,尹昉才发现灯盏是花的形状。他想起之前在北影节上,黄景瑜凑在他耳边说:“我这只蜜蜂,注定会落在你这朵花上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那时他只把这当作玩笑的情话,后来才发现,人说出的话,总是有定数的。

 

       装完那天黄景瑜说这周六要亲自下厨来庆祝,叮嘱尹昉在家等着。

 

       于是尹昉把周六的安排推掉,下午五点多的时候,黄景瑜提着几个大袋子推开防盗门。

 

       他把东西堆在厨房里,开始叮叮咣咣的捣鼓。尹昉凑过去,发现居然是烧烤的炭炉。

 

       开饭的时候满屋子都是烧烤香,黄景瑜还买了小龙虾,尹昉家的客厅一瞬间变成了街边的露天烧烤摊。

 

       他看着黄景瑜熟练的换炭,然后翻检肉串撒调料。

 

       “多才多艺啊。”尹昉端着杯燕啤,看黄景瑜冒汗的鼻尖。

 

       “以前出来找事做的时候做过炭长。”男人把两串刚烤好的鸡翅夹给尹昉,“就是烧烤店里换炭的。我那时候业务水平可是相当过关,连续三个月都是五星员工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“厉害啦。”尹昉把碗里的两串鸡翅分了一串给黄景瑜,“那这么帅的炭长有没有被要过电话号码啊?”

 

       “那必需的啊。”黄景瑜抹了把鼻尖的汗,狡黠的笑起来,“不过我很有定力的,一个都没给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烧烤就酒,两人吃到很晚。

 

       黄景瑜喝多了,收拾完餐桌后整个人靠在沙发上昏昏欲睡。

 

       尹昉把客厅的窗户打开,烧烤的味道散出去。

 

       沙发上的黄景瑜嘟哝着说,今晚想就住在这里,不想动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夏日的熏风从窗外吹来,光影流淌。尹昉站在窗边看黄景瑜,男人望着他傻笑,嘴角还有没擦干净的孜然粉。

 

 

       两人最后一起睡在卧室的床上。

 

       尹昉一个人住,床没有买的很大,两个大男人睡上去并不宽敞。黄景瑜的手脚只能老老实实缩在身侧,是个不算舒服的姿势,可他却很快就入睡。

 

       夏天的天气变化无常,刚刚尹昉洗澡的时候就下起大雨,直到现在也没有停下。

 

       此时夜雨敲窗,一点景观灯的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顺着窗户上的水痕流进来,在卧室的窗沿边投下斑驳的影子。

 

       尹昉喝了点酒,这时却还不想睡。他在黑暗里看着那片影子,水珠的投影在地板上缓缓移动。

 

       他住的房子是个高层,车水马龙的喧嚣都在脚下。因此深夜里雨点击打在窗户上的声音格外明显。尹昉在心里默数,一滴水珠的影子从地板这边滑到另一边时,雨点在窗户上敲了十三下。

 

       身边是黄景瑜平稳的呼吸声。

 

       大概是睡熟了,黄景瑜的姿势开始放飞起来,他侧过身,手脚缠上尹昉,像是抱着个大号的毛绒玩具。

 

       属于他的体温浮上来,在这夜晚的高楼里带起一点人间烟火气。让尹昉突然想起很多年前橘子洲头的烟火,他爸把他架在脖子上,让他得以越过汹涌的人潮去看江对岸的烟火。

 

       这种感觉消失了很多年,却在这一瞬间回来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黄景瑜把头埋在他颈侧拱了拱,在睡梦中哼哼两声。

 

       尹昉想,哪里是男人,分明还是个孩子啊。

 

       早上七点,尹昉的生物钟让他准时醒来,黄景瑜还在睡,手脚牢牢攀在他身上。

 

       他记得昨天入睡前明明是把自己从黄景瑜的怀里拔出来了的。

 

       只好大清早再拔一次。

 

       怀里没东西的黄景瑜不满的嘟哝两声,尹昉把卧室小沙发上的抱枕塞进他怀里。

 

       尹昉在厨房里煮了点挂面。

 

       切配菜的时候黄景瑜睡眼惺忪的走到厨房门口。

 

       “早。”他说,声音里是没睡醒的低哑。

 

       尹昉手下不停,“你收拾一下,一会儿就吃早饭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黄景瑜朝炉子上看了一眼:“等会儿我再摊个饼,之前拍戏的时候学的,导演他们都说好吃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尹昉切菜的手顿了一下,黄景瑜已经摇摇晃晃的往洗手间去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两个人面对面吃早饭。

 

       黄景瑜在埋头呼噜挂面,他的左手在摊饼的时候被油炸了一下,被尹昉涂了点鸡蛋清。此时只能以一个别扭的姿势抓着碗。

 

       尹昉夹起他摊的煎饼,味道不错。

 

       黄景瑜露出个得意的笑容,说那次拍戏最大的收获就是学会了摊煎饼。

 

       “导演听到估计得气死。”尹昉把饼咽下去,扒着面,慢悠悠的说。

 

       昨夜的大雨过后天气放晴,阳光透过落地窗铺在餐桌上,上了清漆的原木桌板光泽柔和。挂面和煎饼冒着热气,他们头碰头,分享一块被两人同时夹住的煎饼。

 

       尹昉咬着最后一块饼,看厨房里黄景瑜洗碗的背影。

 

       洗碗的男人似乎有种特殊的气场,尹昉一靠近他就会自发的进入一种放松的状态。好似当年他放学回家,他妈在厨房里洗菜,他蹦跳着把书包摔在沙发上,和他爸一起看完本地新闻再去写作业。

 

       而今他看着黄景瑜在流理台边拿着钢丝球刷碗,没有丝毫的违和感。

 

       尹昉觉得,也许他同黄景瑜是契合的。

 

       厨房里水声哗哗,尹昉叼着饼,从杂物柜里摸出个塑料小水壶,去给阳台上的吊兰浇水。

 

       吊兰还是之前小崔送的,养了快三个月。尹昉因为工作的原因,水浇得有一搭没一搭,没想到吊兰却依旧长得绿油油的。

 

       “养得不错啊。”黄景瑜从身后凑上来,“让我也浇浇水呗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尹昉说你是小孩吗,看到什么都要玩一玩,却还是把水壶递给他,自己站到一边拨弄着吊兰的叶子。

 

       “还是你厉害。”他浇着浇着突然叹气,“我养什么死什么,也就一个黄铁柱还算坚挺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“你忙啊。”尹昉把浇过水的吊兰摆到阳台的阴影里,“没时间照顾,肯定容易死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“那以后你有空的时候帮我给黄铁柱浇浇水行吗?”

 

       尹昉说:“没问题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这对答流畅,仿佛就是年久的家人在一个清晨里散漫的对答。

 

       你我都很随意,允诺的也从容。

 

       人世间的多端的变化有悲有喜。

 

       很多年以前一个少年流浪在北京,一些年以后他自比无足鸟,漂浮在云端。他认为爱情是契合,家是奢侈品。

 

       此后又过了一些年,一个小他六岁的男人出现,对他说你就是我的家,当你挂住我的时候,我们最契合。

 

       从此他的孤岛上有了人烟。

 

       几天之后又下起暴雨,尹昉录完一档访谈,从电梯里出来,被雨水困在一楼的大堂里,小崔的车被困在车库里开不出来,手机上打车软件的等待时间是一个小时。

 

       已经过了下班时间,大堂里没什么人。

 

       尹昉透过玻璃幕墙看着密密的雨帘外稀少的行人和凝滞的车流,天幕是深沉的铅灰色,长安街上是一片车灯在雨流里汇成的星河。

 

       流淌的星河铸成的背景里,黄景瑜撑着一把灰色的大伞,破开横流的雨水向他走来。

 

       北京这座城市大概是真的不适合爱情和想要归家的人,可他的花开在了北京,于是这只蜜蜂也只能穿过风沙和雨幕,去落在他选定的那朵花上。

 

       雨声里黄景瑜说,昉儿,回家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于是流浪的风声止息,无足鸟停驻在一丛茂密的枝杈上,孤岛上炊烟袅袅。

   

       我等待你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——FIN——

装修和炭长的梗都来自访谈资料。

你曾经历的苦难终将以另一种方式圆满。

520快乐。

      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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